第五章

-----正文-----

五

王小丫，女，十六岁。

在这短短十六年中，嫉妒是她生命中的常客。刚从村里举家搬迁到城里时，她嫉妒S城便捷的交通，彻夜不寐的电子银屏，五光十色的灯光秀。接着，她嫉妒班里的人操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，女孩们个个白净，男孩们活泼好动，他们每个人家里的玩具，都可以堆满几个箱子，还有自己的房间，不用跟爹妈挤一个卧室。后来，她嫉妒她们拥有手机，可以快速搜索到明星最新的绯闻，化妆品牌最先推出的口红色号，最潮流的搭配和最热门的话题，再后来，她不嫉妒了，她成功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，她与她们打成一片。而当她发现，再怎么打成一片，也不会有人在危急关头拉她一把时，她放弃了嫉妒。因为，即便在城里长大的孩子，也不是没有遭受过背叛和排挤，朋友对谁来说，都是花钱买不到的奢侈品。

有时，王小丫也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友情这样的东西。她只知道，如果她蒙头学习，她肯定是会被社交圈里被淘汰的出局的。三年级时，王小丫转学来到S城的公立小学。接着，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年。先别提她做什么，长什么样，光是自我介绍到这个名字时，就引发了哄堂大笑。之后，她那蹩脚的普通话与长满麻子的黝黑脸蛋，更是引起了种种讥讽与嫌恶。那时的王小丫日夜惶恐，总担心谁会折腾自己，别人诅她的语言恶毒，她总担心他们干的出那样的事来。另一方面，她又不得不拼命学习。她的爹妈之所以搬迁到城里，就是为了当她不至于以后靠当杂货铺的小妹为生。她爹成了装修公司的送货司机，娘则在城中村的菜市场里倒腾卖菜。王小丫只记得他们一回家，就化成了沙发床上的两张定格的倦容。那样子是有威慑力的。每当王小丫从学校脚步飞快地回家，想跟好好哭一场时，一看见那两张面如死灰的脸，她就没了哭的力气，只转回房间写作业去了。对此，爹妈也不是没有表扬过她，但那表演也是在饭菜出炉期间，心情好了些时的几句“乖”“听话”，而一旦做工做累了，王小丫便需要小心翼翼，否则就是一顿“没用””白吃白喝”的责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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