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钓者的灵魂与饵

-----正文-----

岁月忽已晚，日暮倒向了垂钓者。

我张开怀，搂住他。

我钓他的倒影，钓了很多年。

久到，那水淋淋一张烧红的粉面，微波荡漾间，能叫我看出十二分不忿，三分得意，一分羞涩，三百六十种欲说还休。

我钓他不用钩子，想也没用。也不掏出真心来搪塞他。

我将自己剥个赤裸，躺在钩子上，沉进水里，用鼻用嘴，用身上每一寸皮每一粒骨痛痛快快地，吮他吸他。

载着他灵魂的小印总试探着，趁我通体痴狂，顺进我的心肺，我的骨髓。

我与他不同，我没有灵魂。

他也许就此怀疑我，一方情意是对他更纯粹的贪图。

我从不理解他，我要钓的是他的全部，不管哪处是或不是我的。

都一样，都一样，连他倒影上的水纹，都可不顾那该遵守的，难捱的，这些那些，将我揉碎了又笑着放手。

我抛下他看不起的部分，它们知趣，远远地绕着他的倒影，有礼地亲吻他冰凉可口的边缘。

他欣赏我的疯狂。

我将我的内里，不堪的，腐烂的，统统从记忆里扒出来，再塞进躯壳，斑驳的气味不佳的一滩。我也难以忍受。

但我叫他去看，看我生命里最要命的，最渴求他的一小片。

他还是那样，试探着去吻，去品尝，惊异而怜惜地，感叹它的惨状。

那是我的饵。

杆插进土里，时常弯。

我在水里松了手脚，感受被他的矛盾，他的谅解，所充斥的饱胀与心脏的狂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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